云飞扬怔怔的目送,不由想起独孤凤,他初遇独孤凤的时侯,独孤凤不也是一团烈火也似,跟唐宁一样的霹雳性子。 他相信相当时日之后,唐宁经过相当的教训,一定曾改变,只希望那些教训不会太大。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唐宁虽然完全下给他解释的机会,他仍然对她有多少好感,最低限度她说话率直,让他立即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知道如何应付。 剑先生却给他一种“姜越老越辣”的感觉,要他非打醒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不可。 也目送唐宁一伙消失,剑先生才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谈谈了。” 云飞扬道:“还是方才那个问题。” 剑先生道:“这件事也许真的与你一些关系也没有,但你也不能否认那些人是死在天蚕功之下。” 云飞扬道:“那最低限度是天蚕功一类的内功,我可以证明天蚕功与之有别,只是分别不大,所以也没有信心说服各位。” 剑先生接首:“纵然你能够说服我们相信那并非天蚕功,只类似,你也不能够否定与武当派毫无关系。” 云飞扬微喟:“事实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第一次发现有这种类似的内功。” “说是武当派流传出去当然亦无不可。” “各位也许怀疑是由我外传。”云飞扬苦笑一下。“总之我是脱不了关系。” 剑先主拈须微笑。“我们是绝对相信你的为人,否则我们也不会在这种情形下会面。” 云飞扬道:“然则你们……” 剑先生截道:“那也许是某些江湖败类的诡计,企图要我们正道的武林中人自相残杀,所以我们还是审慎行事,先去弄清楚这是否与武当派,天蚕功有关系。” 云飞扬道:“这当然只有懂得天蚕助的人才清楚。” 剑先生点头道:“也是说,只有你才能够给我们一个清楚明白。” 云飞扬沉吟着道:“给我一段时间。” “三个月相信可以了?” “好,三个月后请各位再走一趟,当然,事情在期限之前若是已经解决,一定会通知各位。” “一言为定──”剑先生也表现得很爽快。 白石一直都是说一些客套的话,等到剑先生一伙都虽开了,才正色对云飞扬道:“师弟,你这次上当了。” 云飞扬叹息:“这个当不能不上。” 白石不由点头道:“那实在与伤在天蚕功之下并无多大分别。”一顿苦笑道:“我甚至看不出有什么分别。” “遣到底不是一种常见的内功,也所以看过的都会留意到与一股不同的地方。” “就是那种蚕丝一样的东西。” “不错,也所以有天蚕功这名称,那其实与蚕什么并无关系。” 白石沉吟道:“当日独孤无敌败在师弟手下,死状与今天他们抬来的死者却也无不同。” “有的,只是不容易说明白,也很难令没有练过天蚕功的人相信。”“到底在什么地方? 难道就是那些丝?”白石追问。 “那些丝是死灰色的,显然还含有剧毒,天蚕功的丝却是银白色,接近透明,但若是漫不经意看来,则又与那种灰色的丝并无分别,至于有没有毒性,则是更加难证明。” 白石怀疑的看着云飞扬,事实他的确没有留意到那种丝的特征。云飞扬叹息接道:“武林中人只知道有天蚕功,只知道天蚕功施展之下有一种蚕丝也似的丝状物出现,能够直入对方的肌肤,封锁对方的穴道,甚至于缠绕对方的脉络,将对方的内力截散锁断或者迫到内脏去。” 白石点头道:“能够知道这许多已经不容易的了。” “这些绝无疑问都是天蚕功的特征,却也是天蚕功威力的所在,任何人都曾首先留意的。” 白石连连点头道:“反而最容易看到的他们都没有在意,正如那种丝的性质,色泽……” 云飞扬道“这大概是因为那并无实际作用,”一顿沉吟接道:“但不管怎样,这两种内功实在有相似的地方。” 白石道:“就现在所见看来,与天蚕功简直就没有分别。” 云飞扬苦笑。“我也只是推测这两种内功施展的时侯,可能有显著的不同。” 白石道:“可是你没有见过,根本不能够肯定,也许那两种内功就是施展的时侯也没有多大分别。” 云飞扬目光一转。“师兄是怀疑那其实也是天蚕功?” 白石叹息道:“内功心法殊途同归,但好象这种内功,怎可能类似,那即使并非传自我们武当,只怕亦有颇大的关系。” 云飞扬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我们能够练成天蚕功亦是武当派以外的人相助,所以我也在怀疑,天蚕功到底……” 他没有说下去,白石看着他接道:“先师难道还曾经将天蚕功的心法传给其它的什么人?” 云飞扬摇头。“不曾有其它的了。” “燕师伯一直都是留在武当山上。”白石沉吟起来。 云飞扬没有作声,白石沉吟着接道:“难道除了他们两位老人家,还有其它的……” 云飞扬接问:“有没有什么人能够回答我们这个问题?” 白石突然省起了什么似的,双眉一扬。“有一个,只是不知道是否仍在生。” “是那一个?” “枯木──”在武当派“木”字辈在“松”字辈之上,枯木是青松燕仲天的师叔,武功据说尤在木字辈掌门灵木道人之上,但性情孤僻,一直都得不到掌门师父欢心,所以掌门一位才传至灵木道人,也因而一气之下,隐居在三重峰绝壑之下。这些年来他都没有出现,大部份的武当派弟子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白石所以知道也只是因为整埋以前掌门人的遗物偶然发现。 在灵木道人遗下的武功心得中盛赞枯木天资聪敏,博闻强记,是历代武当派弟子中对武当派武功最有研究的一个,也是最成功的一个。 这所谓练功到底到什么地步,是否连天蚕功也都已练成功?却没有记载。 白石,云飞扬当然都奇怪当年青松燕冲天何以不找这个人指点? 青松燕冲天甚至没有在他们面前提及这个人,所以对这个人的是否存在他们难免怀疑,但既然知道,总要去找寻一问。 这也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三重峰一重比一重高,也一重比一重险峻,这当然都不能够令白石云飞扬却步,但到了最后一重的绝壑前,白石却不由为之气短。那个绝壑笔直如削,下望雾气迷慢,也不知有多深,最要命的是绝壑上寸草下生,完全没有可以攀附的东西。 “若说这个绝壑下竟有人住着实在难以令人置信。”白石叹了一口气。 云飞扬道:“我也是怀疑,但既然来了,总要下去看着,掌门的兄──”白石截道“我自问没有这个本领了。” 他为人忠厚,有一句说一句,也是他深得长辈欢心的一个原因。 云飞扬原也是这种人,所以兴白石特别谈得来,应道:“这个地方的确不简单,掌门的兄身负重任,原就不该冒这个险。” 白石道:“师弟已练成天蚕功,要下去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仍然要小心为上。” 云飞扬看着绝壑,道:“我会小心的,只是这样一个地方要找一个人需要时间,掌门师兄无须在这里等候。” 白石点头道:“观中经剑先生等人一闹,难免会人心惶惶,我的确不宜久离。” 他一再叮嘱云飞扬小心才离开,云飞扬目送他远去,才在绝壑旁边伏下来,仔细观察,选择下去的适当位置,他做事向来非常小心,不因为他已经有名,而变得很重要,只因为他吃过下小心的苦头。 因为不小心,他曾经几乎丧命,虽然没有死,有些事已足以令他抱憾终生。 考虑了差不多半炷香之久他才动身,脱掉鞋子,手足并用的攀爬下去,适当的位置,加上他的小心,他的一身武功,非常顺利。 他并非一直线攀爬下去,以他目光的锐利,附近若是有人藏着,或者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都不会错过的了,一路攀爬下来却都并无发现。 他是准备攀爬到壑底才从另一个位置攀爬上来,也当然他早已考虑到在雾气迷漫中,仍然希望在回落之前便已有一个结果。 越下雾气便越浓,他的视野也越来越短,移动的位置脚相应越来越阔。 再下差不多二十丈,仍然没有发现,雾气却薄起来,他甚至有一种越来越光亮的感觉,壑壁上也多了草苔之类的植物,然后他嗅到了一股香气。 那股香气初入鼻,他几乎怀疑自己的鼻子有问题,随即变得很兴奋,手足并用一直线迅速的往下爬去。 不过片刻他已陉穿过了雾气,跟前豁然开朗,非独看到了壑底,还看到了天光。 壑底赫然是一个庞大的水潭,两面壑壁,一面瀑布,还有的一面却是两边短短的壑壁夹着的一个大缺口,满溢的潭水由这个缺口注下去,远望蓝天白云,群山青葱。 那面瀑布也非常特别,千丝万缕纱丛一样从石缝中流出来,幽然地注进水潭内,虽然有水声,那种水声却有如天籁,音韵悠扬,令人听来舒服之极。 水潭当中有几瑰奇大的巨石,那之上赫然以石块砌着一间小屋。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正坐在小屋前面临水的一力石上烤着鱼,香气正是由烤鱼上透出来的。 这地方也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云飞扬落到了壑底潭边,更觉得舒服,周围细看了一遍,才移步向老人那边走去。 老人毫无所觉的继续烤鱼。 一串石块冒出潭面壑底小屋的前面,云飞扬也就踏着这串石块走过去。 老人一直毫无反应,到他来到了屋前才问:“你是武当弟子?” 他语声不太高,但非常清楚。 “晚辈是。”云飞扬恭恭敬敬的回答。 老人这才回过头来,他的头已半秃,剩下的少许头发根根银白色,虽然一面皱纹,给人却一点老的感觉也没有,只有懒洋洋的感觉。 云飞扬目光落在他面上那剎那,甚至有一种想在石上卧下来,拋开一切,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的冲动。 “你很年轻啊。”老人笑接道。“以你这个年纪武功能够练到这个地步实在不多见。” 一顿他突然大笑。“我还是说这种话。” 云飞扬一怔。“晚辈不明白。” 老人彷佛想到了什么乐事,眉飞色舞的接道:“我隐居在这里数十年,与外界完全隔绝,可是言谈思想与最初下来的时侯并没有多大分别,到现在我总算明白什么是根深蒂固,要改变谈何容易。” “前辈是说隐居在这里避世独处与群居一起其实一样。” “最初还是有分别的。”老人又笑了。“最初我是因为性子刚烈,讨厌大部份的人性才跑到这里来,一直到燕仲天下来,才发觉自己原来也有许多劣根性,一样是那么讨厌,然后再发觉任何人都一样,只要好根性多过劣根性便已很值得欣赏。” “燕师伯是什么时候来的?”云飞扬不由得追问。 “你叫他师伯?”老人一顿沉吟道:“那该叫我师叔公的了。” 云飞扬正要说什么,老人突又问:“你当然知道我是那一个──”云飞扬点头,老人接摇头。“朽木下可雕,枯木也是的。” 他绝无疑问就是枯木,随又道:“燕冲天到这里来算算也有三十年了,他是否仍然记恨在心?” 云飞扬不假思索应道:“他从来没有提及,这个地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既然跟你说了,为什么不跟你一起下来?” “也不是他跟我说的。”云飞扬终于说出来。“燕师伯年前已……” “死了?”枯木截道。 云飞扬无言点头,枯木呆了一会才叹道:“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反而死了。”。 云飞扬不由道;“那一个该死?” “当然是我了,”枯木上下打量了云飞扬一遍。“你脑袋看来不大灵光,有些傻气,这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个人越完美便越命薄。” 云飞扬方待接话,枯木话先已接上。“我年轻的时侯愤世嫉俗,非常偏激,胸襟又狭隘,很多事都看不惯,言语间得失最多,下来这数十年,才修练到这般境界,筋骨却也同时变懒了,提不起兴趣离开这里,你说啊,好象一个我这样的人有何用处,还不是早死干净?” 云飞扬只是听,枯木又道:“可是我却连小病也没有,说不定活上个长命百岁。”一顿接问:“武当派也算得人材辈出,你可知是你走近来我才发觉?” 云飞扬应道:“弟子知罪。” 枯木道:“这里可没有通传的人,你何罪之有?”接笑道;“当年燕仲天下来的时侯,还在绝壑石壁上我便已察觉。” “现在若不是我功力已退化,便是你的功力远在燕忡天之上的了。” “燕师伯──”枯木截道;“你不像那种爱说客套话的人,有话何不直说?” 云飞扬于是开门见山地问:“弟子是为了天蚕功下来的。” “不出我所料,燕仲天下来是这个原因,你下来也是,这许多年了?你们对天蚕功仍然是念念下忘?难道没有了天蚕功,武当派便不能够在江湖上立足?” “弟子这一次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哦?你下来不是问我如何才能够练成天蚕功?” “弟子已陉练成了。” 枯木一怔。“什么?你已经练成了?你已经参悟出其中奥秘?” “弟子──”云飞扬下面的话还未接上,枯木已接道:“那就难怪你的身手如此轻捷,燕仲天又怎样?” “燕的伯也已经练成。” “你们是怎样练成的?”枯木追问。 “燕师伯是重伤之下一身功力尽散,人也进入假死状态,给却进棺木埋进泥土里,结果死而复生……” “这是作茧自缚,摒弃一切,蜕化新生命,天蚕功中脱胎换骨的修练方法。”枯木接问云飞扬。“你难道也是?” “弟子是由一个练天蚕功不成的人将功力贯注体内无意练成。” “剥茧抽丝,为人作嫁,自己一番辛苦无所成,到别人身上才见收益,这种滋味到底不好受,能够遇上一个这样的人也是你的福气。” 云飞扬不觉颔首,枯木又道:“殊途同归,这两种练功方法也都是正途,能够成功,都是值得庆幸。” 云飞扬怀疑地问:“还有其它的方法?” “以我所知,最少还有一种。”枯木叹息。“无论那一种都绝不容易成功,”一顿又问:“你们只是知道两种?” 云飞扬点头,枯木突然一笑,自言自语的道:“以这两种方法看来,无论如何都像是正派的武功,师父可谓苦心的了。”语声一落,突然如梦初觉的一扬首,接问:“练成了天蚕功,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云飞扬追问:“那一方面的。” 枯木道:“有没有什么人追问你们天蚕功的来历什么的。” 云飞扬诧异地道:“天蚕功难道并不是我们武当派所有。” 枯木文笑了,笑得神秘且苍凉。“若是武当派所有,我也不会隐居在这里。” 云飞扬看枯木那种神态,已知道枯木说的是真话,正要追问下去,枯木已问道:“是不是近日出了什么事,与天蚕功有关的。” “那本来只是我个人的事,但因为我是武当派弟子,天蚕功又是武当派所有……” 枯木截道:“你详细给我说一遍。” 云飞扬说得很详细,枯木也听得很用心,嘴角那一丝笑容越来越苦涩。 听罢他呆了好一曾儿才叹息一声:“天意──”云飞扬等他说下去,却又过了好一曾儿他才叹息着接道:“天下间果然没有永久的秘密。” “是什么秘密?” “不就是天蚕功的了。”枯木连连叹息。“这个秘密保守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揭破,现在你不追查下去也不成,否则根本找不到一个合埋解释,你当然可以完全不管,甚至找一个这样的地方隐居起来。” “弟子身受武当派大恩……” “不必说这些。”枯木挥手。“难道我看不出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一顿又叹息。“天理循环,武当派若是因为天蚕功得以在武林中称霸,那因为天蚕功在武林中没落,也是合理。” “天蚕功若是别派的,何以……” “现在不是出现了,听你说,对方志不在小,即使你不追查,相信不久对方亦会在江湖上有一番作为,到时喉你蒙受的冤屈一样会水落石出,而武当派窃取他派武功心法的秘密也是不免被揭破。”枯木摇头苦笑。“我当年跑到这儿来也是有些不想面对现实,逃避现实的意思,想下到今时今日,还是要……” “是弟子不好──”云飞扬诚惶诚恐。 枯木摇头道:“这是天意,不能避免的,我身为武当派弟子,也总要为武当派一尽心力。” 云飞扬恭敬的问:“这件事弟子应该怎样解决?” 枯木道:“你清楚事情的真相,便知道如何去应付,至于能否解决,还是要看武当派与你的造化。” “弟子明白了。”云飞扬无疑已从枯木的说话听出是武当派的不是。 枯木沉吟丁片刻才道:“天蚕功原是魔教的内功心法揉合苗人的蛊术。” 云飞扬怔住,枯木喃喃地接道“那是什么时侯的事相信只有家师才清楚,魔教入主中原武林不遂,落荒而逃,其中一个长老逃进苗疆,发现了蛊术的秘密,揉合蛊术兴魔教心法,练成了另一种怪异的内功,却是已寿元将尽,无可奈何,唯有将练功心法以梵文在一块石壁上刻下来,那些苗人因为他武功高强,一直将他作神仙般供奉,却天资所限,只能够从他那儿学到一些搏击之术,将那种内功心法刻在石壁上的时侯他实在已心灰意伶。才寄望日后有什么人能够发现其中秘密,发扬光大。” 云飞扬道:“苗人连中原文化倘且未能够接受,何况梵文?他这样做一……” 枯木道:“对中原文化他也是所知有限,那么精深的内功心法,若非用他最擅长的语言文字又如何能够完全表达出来?所以他死后多年,一直都没有苗人发现那石壁上刻的是什么,到家师……” “他难道原是苗人?” “怎会是?”枯木笑了笑。“你也应该知道武当派选择武当弟子是何等严厉。” 云飞扬当然知道,若非那么严厉他当年也不致于只能够在深夜偷学。 枯木接道:“家师是碰巧救了一个苗人的峒主,在苗疆被奉为上宾“无意发现了那块石壁,他虽然是一个有道之土,又是一派掌门之尊,仍难免一般学武人的心性,发现了什么绝技便不由自主。” 云飞扬忍不住问:“他暗中偷学了?” “开始的时候他也有些避忌,到后来发现那些苗人其实并不知道石壁刻字的重要,甚歪没有人认识梵文,才放心下来,但为了避免那些苗人怀疑,他还是偷偷摸摸将石壁刻字抄下,找一个借口,离开苗疆。” 枯木叹了一口气:“莫说不问自取,就是那种行动,已与贼无异!家师一生忠直,也就是那件事……” 他没有说下去,云飞扬却已经很明白他的心情,接问道:“师叔公认为怎样做才对?” 枯木道:“最初我以为应该对那些苗人,最低限度要对那个峒主说清楚,但现在想来,还是不说的好,否则那些苗人总有学会的……”他突然又叹息一声,垂下头去。“这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念头。” 云飞扬怔怔的着着枯木,他终于发现虽然经过这么多年,又隐居在这样清幽的地方,枯木的心情并没有平静,仍然这样混乱。 枯木哺喃着接道:“家师因为偷去了别人的东西终日惴惴不安,及至于酒后泄漏秘密,为我所知道,而我亦因而对家师的为人大失所望,苦劝不遂,自我放逐,在这里数十年。” 云飞扬脱口道,“是这样的?” 枯木道:“我出身寒微,尝尽人情冷暖,家师在我心目中一直与神无异,你想想那种失望,失落!” 云飞扬无言点头,枯木道:“但除了不问偷窃,家师对那种内功心法也宾在花了很大的心血,那种练功方式原是邪魔外道,经家师改善,也变得比较接近玄门正宗,最低限度魔教中人看不出魔教心法存在,而苗疆蛊师也没有发现咒其中是揉合蛊术。” 云飞扬点头道:“事实一直以来,甚至到第子这一代也没有什么人这样说。” 枯木叹息道:“终究还是偷来的。” 云飞扬道:“这个秘密……” “知道的除了家师,相信就只有我。第二天酒醒,我责问家师,家师方知道酒后失言,却因此而有一个烦诉的对象,他最少有十个理由解释他偷窃的动机,到底是舍不得那种内功心法,我绝对相信家师不会滥用,也会审慎考虑传人?但总以为应该有一个交代。” “对派中弟子?” “还有那位苗族峒主,甚至江湖上的朋友。”枯木忽然摇头。“其实我是固执了一些,也冲动了一些,我应该考虑到秘密公开的后果。非独家师与武当派的声誉受损,甚至会引起一场浩劫,这些年来我想得很多,魔教心法与蛊术既然都是旁门左道,能够将之纳入正途,用于正道,又何乐而下为?” “弟子也是这个意思。” “那个魔教长老安的只怕未必是什么好心,魔教心法与蛊术嘟是旁门左道,揉合在一起的那种内功只看修练方法,便知道何等邪恶,若是不幸为魔教中人发现又练成功,后果不堪设想。”枯木苦笑了一下。“有时我甚至考虑到,家师应该将那面刻着练功心法的石壁毁去。” 云飞扬不由点头,枯木却苦笑接道:“但家师若是会这样做,根本就不会因为偷学了那种内功心法而耿耿于怀。” 云飞扬插口问道:“那种魔功心法又是怎样练的?” 据说是先将蛊师所用的五种毒物放在一起任由自相残杀,然后将能够继续生存,最毒的一种留作练功时用,到底是怎样,我也不清楚。” 云飞扬沉吟道:“看情形,真的有人在苗疆练成了原来那种魔功心法。” “若是已练成,也不用如此闪缩,所以杀那些高手,掳去唐门掌门人,说不定就是为了练功。” 云飞扬想想接道:“能够杀那些高手,可见他已有相当成就……” “既然这也不满足,可见他野心极大,不出现倒还罢了,否则必然是一场浩劫。” “这比起天蚕功的秘密,武当派的声誉当然是重要的多。”云飞扬沉吟着道:“他杀那些高手说不定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我们公开天蚕功的秘密。” “无疑这是唯一的解释方法。” “他却是怎样也想不到除了师叔公,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存这个秘密。” 枯木忽又问:“天蚕功的传授是怎样的?” “最后关键,掌门口述,不录经传。” “也是办法。” “祖师爷爷不幸为仇敌暗算,未及说出便已气绝,天蚕功其实已失传。” “难怪当日燕忡天跑到这儿来向我求教天蚕功窍门。”枯木笑了笑。“我应该给机会他说清楚的,可是当时我一听到天蚕功气便来了,不问原由便将他赶走。” “就是因为最后诀要失去,祖师爷以后,没有人练成天蚕功,到燕师伯与弟子,也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得以练成。” 枯木叹息道:“难道这就是天意,知道浩劫将至,要我们武当派承担解救责任?” 云飞扬仰首道:“天意莫测。” “不错,我的如此执着,焉知又不是为今天而设?”枯木长叹。 “若非在这里找到师叔公,弟子也不知道有这许多内情,难以作出决定。” “你准备到苗疆走一趟?” “在对方未现身之前,这应该是唯一的办法,师叔公的意思……” “只有这样做了。”枯木接问:“武当派现在的情形怎样?” 云飞扬感慨的道:“要一段颇长的时间才能够恢复元气。” 枯木轻叹道:“树大招风,在江湖上名气太大到底不是一件好事。” 云飞扬接道:“天蚕功也是一个原因。” 这也是事实,若非有天蚕功,武当派与无敌门绝不会成为世仇,逍遥谷兴武当派也不会势不两立,武当派又怎会首当其冲,成为旁门左道两大势力的攻击对象? 枯木不由道:“那真的是天意了。” 云飞扬沉吟着道:“这一次的事希望就是只针对我个人,与本派无关。” 枯木道:“死亡失踪的都是正派中人,否则相信你很难有解释的机会,武当派只怕又会面临一次浩劫。” 云飞扬道:“以此种情形推测,敌人应该就是邪派中人,弟子却怀疑他是否已知道天蚕功的秘密。” “你怀疑他有意将你诱到苗疆?” “或者只是将弟子诱开。” “你却又不能不走此一趟。”枯木接问:“武当派果真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 “还有一个。”云飞扬突然拜倒在枯木身前。 枯木一怔,笑问:“我这副老骨头还用得着?” “弟子应该不会看错,师叔公一身内功已登峰造极。” 枯木笑道:“本派的内功心法要练好并不是一件难事,若是这也练下好这些日子是白活的了,”云飞扬明白他的固执,怎也不肯承认天蚕功是武当派的内功心法,也明白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道:“本派弟子正要师叔公扶持指点。” 枯木目光转落在那座小石屋上,道:“我也是武当派弟子,也曾身受武当派大恩,不知道武当派的情形倒还罢了,既然知道,怎能袖手旁观?” 云飞扬再拜倒,枯木伸手扶住,道:“你下知道,我最不惯就是这种俗礼。” 云飞扬从枯木言谈举止已看得出,长身而起,枯木目光再落在那小石屋上,一声轻啸,身形突然飞鸟般飞出,落在那座小石屋的屋脊。 那座小石屋立时崩塌,枯木倒飞而回,正好落在云飞扬身旁。 “师叔公──”云飞扬一面诧异之色。 枯木道:“你以为我还能够回来!” 云飞扬正要说什么,枯木已摇头一声叹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弟子──”云飞扬诚惶诚恐地,下面的话还未接上,枯木已截道:“一个人总要面对现实的,我也逃避得实在太久,再说我已经这么一把年纪,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他随即拿起烤鱼咬了一口,笑接道:“世上的烤鱼以我记忆却是没有这儿的可口。” 云飞扬拿起了另一条,道?“只嗅这香气便已知道。” “这有何要紧?”枯木自言自语地。 据说人老了特别多情,眷恋的物也特别多。 一路走来,枯木感慨之极,他离闲到底已经有数十年,人事难免全非。 三元宫大火后重建,当然亦不能够回复本来面目,所遇到的武当派弟子也全部陌生。 那些武当派弟子对枯木亦是投以既陌生又疑惑的目光,只有白石是例外。 白石是既惊且喜,他实在想不到枯木非独健在,而且被云飞扬请上来。 “做掌门下一定要武功好的。”这是枯木对白石的评语,他当然看得出白石的武功并不太好。 其它的武当派弟子他也看出就是比白石好,也好不了多少,只有一个云飞扬。 他细算明白云飞扬的苦心,也庆幸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误。 第一件他决定要做的事就是重整那些武当派弟子修练的程序,在绝壑下数十年苦修精究,有那一个武当派弟子对武当派武功的认识能够与他相比。 云飞扬实在很放心的离开。 出山区,进巿镇,又再入山区。 这是第三天正午,在云飞扬脚下的是一条铁索桥,横架在两面峭壁之间。 峭壁如削,下临激流,踏足铁索桥上难免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云飞扬有的是另一种感觉,每当危险迫近的时侯,这种感觉便会涌上他心头。 这一次来得未免慢了一些,他已经在铁索桥中央,前后距离峭壁都有十多丈。 他停下脚步,看前再顾后,前后的峭壁边缘都有人冒出来,看装东,显然都是唐门的弟子。 唐宁也出现了,一身红衣,再加上大红披风,一团火焰股。 “云飞扬,你以为悄然这样离开事情便可以解决了?”唐宁的语声也是烈焰般激烈。 云飞扬无可奈何地摇头。“唐姑娘,我这次离开正是为了追寻事情真相。” 唐宁冷笑道:“只要你面对现实,承认人是你杀的,将我爷爷交出来,真相已大白。” 云飞扬一声叹息:“我以为唐门也会给我机会。” 唐宁道:“给机会你远走高飞。你以为我们像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人那么愚蠢?” 云飞扬倏的一笑,唐宁看在眼内,心头不由冒火:“你在笑什么?” 云飞扬道:“比姑娘更固执的人我也遇上了,想不到我仍然有奇怪的感觉。” 唐宁道:“这种环境你仍然笑得出来,我也佩服了。” 云飞扬目光一转,反问:“姑娘准备怎样对付我!” 唐宁道:“我们先断吊桥,再以强弩集中射向你,人在半空无处躲避,你如何应付?” 云飞扬道:“这个距离已经接近强弩之末,再加上铁索桥下落之势,强弩又起得了多大作用?” 唐宁闷哼道:“掉下这千丈峭壁你也一样会没事的。峭壁下是流水,这条铁索桥掉下去是不会没进水底的,我的水性也不错。” “那是我选择错地方了。” 云飞扬淡然一笑:“就是地方适当,你们能够将我杀掉又怎样?” 唐宁冷笑道:“我就是不相信你这种人会视死如归,生死关头,还不是从实招来!” 云飞扬苦笑道:“看来我怎样说也没用,姑娘喜欢怎样做便怎样做好了。” 唐宁也没有再说话,手一挥,两边峭壁上的唐门弟子一齐迫前。 云飞扬身子一转,没有再移动,他是看出目前在这条铁索吊桥上无论怎样移动也没有多大分别,反而随机应变,落得舒服。 他也准备那些唐门弟子将铁索吊桥斩断的了,所以那些唐门弟子没有这样仿他反而有些一意外? 唐宁再挥手,这一挥与方才的那一挥显然不同,云飞扬看在眼内,一股真气立时提起来弩箭与之同时从两边射至,非常强劲,到云飞扬立足的地方仍然有余未尽,若是他不动,不难将他射成刺猬。 他当然动,静如处子,动如脱免,一窜便从桥左侧铁索穿出,腰一折,到了桥板下,探手抓住了一块桥板,凌空倒悬在半空。 弩箭飞蝗般交错射过,完全射空,对云飞扬一些威胁也没有。 唐宁额然没想到云飞扬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化解,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已经准备了足够的弩箭,第一批射出,第二批立即补上,眼见云飞扬已不在桥上,都没有再扳动机弩,却也不用吩咐,蓄势待发。 云飞扬也没有再翻上来,竟然就抓着桥板,双手交替,向唐宁那边移去。唐门弟子看在眼内,一阵骚动,唐宁那边的唐门弟子目光全都集中在唐宁面上。 唐宁当机立断,再挥手,身形疾掠而出,飞燕般掠到橘上。 在她左右的唐门弟子相继掠前,雁鸟般紧跟在她身后,手中仍然紧扣着强弩,到了桥上,随即手抓着锁索,探身而下。 云飞扬动作虽然敏捷,还是未及一半便已被截下,他目光与那些唐门弟子的接触同时,弩箭亦飞蝗股向他射至,倒悬在桥下,情势当然更险恶。 他的反应也实在敏锐,随即风车般倒翻回桥上,这一翻借力使力,整条铁索吊桥亦被带动,疾荡起来。 那些唐门弟子一手紧抓着铁索,一手强弩,铁索桥的动荡对他们并无多大的影响。 唐宁是例外,她好象已算准了云飞扬一定会回到桥面,双手已扣满暗器,蓄势待发。 云飞扬才从桥底下翻上,她的暗器便疾射了出去,身形同时展开,蝴蝶般飞舞,暗器配合她的身形,更显得变化万千。 云飞扬早有准备,双手看似乱抓,其实都恰到好处,将暗器接下。 接不下的也被闪开。 唐宁暗器尽射,身形才落下,她也是算准了必然落在桥板上,那知道铁索吊桥那样子一荡,她落下不觉便失去分寸。 她的一只脚尖便被一条铁索子撞着,身子立时失去平衡,往下倒去。 那之下便是千百丈空间,完全没有可以凭借立足的东西地方,掉下去只有直掉进激流中唐宁其实并没有拣错地方,只是想不到掉下去的并不是云飞扬,是己。 铁索吊桥继续荡开去,她一脚踏空,探手一抓再抓都没有抓着铁索眼角瞥见激流,不由脱口一声惊呼,也就在这剎那,她突然感觉右臂被一只手抓着。 这剎那她的思想几乎已接近空白,脚随即被那种被抓着的感觉刺激,再活跃起来,下意识反手抓住了那只手。 然后她才留意到那抓着她的是云飞扬。 云飞扬只是以一只脚勾着铁索,无疑已尽了全力,能够及时抓着唐宁的手,亦松了一口气。 “你──”唐宁一个字出口,人已被云飞扬提起来,凌空一翻,正好落在桥上! 那些唐门弟子看在眼内,齐都怔住。 唐宁也呆了一会才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姑娘所以掉下去,完全是我的关系,我怎能够袖手旁观?” “我们是敌对。” “我们只是误会,双方若是因此而有任何伤亡,只有加深双方的误会。”云飞扬一面诚恳。 唐宁看着他,冷笑道:“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们就会相信你的了。” 云飞扬淡然道:“我从来不敢奢望别人相信,只是相信任何误会始终有明白的一天。” 这也许是唐宁第一次用心听云飞扬说话,总算听到云飞扬说话中那一份无可奈何。 在她的心目中,云飞扬是一个名人,纵使令人没有高不可攀的感觉,亦应该有名人的气势,可是接触下来,云飞扬除武功与一般人并无分别,不知道他底细的人,只怕很难相信他是江湖上的名人,一等一的高手。 再细着云飞扬,唐宁也看不出云飞扬是在说谎,她所看到的,只是一份发自内心的诚恳她甚至竟然有一种感觉,之前做得实在太过份,这连她也觉得奇怪。 可是她的态度仍然是那么强硬。“你说这是误会,有什么证据?” 云飞扬道:“若是有证据,这件事早已解决,我也不用离开……” “你打算躲到什么地方?” “不是躲,是去追寻证据。” “什么证据?”唐宁追问。 “人不是我杀的,那并非天蚕功。” “那真的不是?”唐宁的眼中虽然充满疑惑,但比起这之前已减弱很多。 云飞扬道:“虽然是真的,但没有人证物证,仍难以令人相信。” “你怎么不说出来,大家到那儿找着那个人,不就是清楚明白了。” “那个人若是肯公然现身,也不用嫁祸于我,目前他若非仍然未练成功,必然是还有什么顾虑。” “到底是什么人?” “不清楚。”云飞扬摇头。 “你却是知道到那儿找他。”唐宁又起疑心。 “那儿未必能够找到他,我只是碰碰运忾,若是运气好,事情便简单了,否则,武林只怕很快又面临一场浩劫。” 唐宁颔首道“他专跟正派中人作对,可见并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也是这样想。” 唐宁随即问:“你要到那儿去?” 云飞扬沉吟道:“这件事应该由我去解决。” 唐宁扬眉道:“你怎么了,忽然又吞吞吐吐的,到底要到那儿去。” 云飞扬道:“那个人若是有意嫁祸于我,必定考虑到我会找到去,预先设置了陷阱。” “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以为我会害怕?”唐宁一掠秀发。“那就是龙潭虎穴,我也不害伯。” 云飞扬反问:“你真的要去?” “我爷爷生死未卜,不知道下落倒还罢了,既然知道我能不去?” 云飞扬道:“你爷爷若是在那儿,我当然会尽全力将他救出来。” “若是你救不了?”唐宁这句话出口,突然省起了什么似的,摇摇头。“你若是救不了我当然亦无能为力,但有我在你身旁,多少也应该有些帮助。” 云飞扬道:“你暗器已用得出神入化……” “虽然对你一些作用也没有,自保应该不会成问题,绝不会成为……” 云飞扬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欲言又止,随即一声叹息。 “只是什么?”唐宁追问。 云飞扬叹息着道:“事情也许与我们武当派有很大的关系,在可能范围,还是由武当派的弟子直接解决。” 唐宁盯稳了云飞扬。“你能否说清楚一些。” “那关系武当派的声誉。”云飞扬一正面色。“我能够说的只是这许多。” 唐宁沉吟起来,云飞扬缓缓转过身子,举步,唐宁目光一闪,立即嚷起来。“你难道看不出我的为人?” 云飞扬道:“我知道姑娘一定会替我保守秘密……” “那你还担心什么?”唐宁追前去。 云飞扬道:“这件事由武当派引起便该由武当弟子负责,不应再连累他人。” 唐宁突然问:“若是你们不幸有什么不测──”语声一顿,她面带歉意的接一句:“我不是有意的。” 云飞扬淡然一笑。“限期到了我若是不能回来,敝派掌门人一定会将事情公开,也好教武林同道知所警惕,到时候,那个人相信也会公然有所行动的了。” 唐宁再问:“你其实没有必胜的信心?” 云飞扬又是一笑。“我若是没有,也就不会轻身犯险。” “对我呢?”唐宁又问。 “不是信心的问题。”云飞扬脚步不停。 唐宁亦步亦趋,那些唐门弟子不由左右让开?云飞扬出手救唐宁他们已经够意外的了,唐宁态度的转变在他们眼中反而是理所当然。 事实由于云飞扬的忍让,他们对云飞扬并没有太大的恶感,有些人事实已怀疑事情兴云飞扬没有关系。 唐宁也是在怀疑,只是事情已经闹大了,没有适当的借口,面上放不下。 她接道:“不管是什么问题,无论你到那儿去,少不了我这一份。” 云飞扬微喟。“你还是怀疑?” 唐宁摇摇头道:“我爷爷失踪多天,难得找到线索,怎么能够不追查下去?” 云飞扬道:“此行……” 唐宁截道:“我知道是很危险,可是我不怕,你也不用对我负责什么的。” 云飞扬欲言又止,唐宁接道:“至于有关武当派的我不会随便透露给别人知道,你可以放心。” 云飞扬道:“我知道你怎样执着。” 唐宁一笑道“那你还多说什么!” “有时侯我也是的。”云飞扬脚步一顿。“事情也许无关紧要,可是我答应了保守秘密。” 唐宁脱口道:“万一你死了──”话出口她才知道太重,抱歉的接道:“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云飞扬若无其事的道:“天下间没有水久的秘密,也许在我找到去之前……” “那你何不干脆说出来。” 云飞扬笑笑反问:“若是有人向你打听唐门的秘密,你会怎样做?” 唐宁不假思索道:“当然不会说。” 她绝无疑问是直性子,话出口才想到不该这样说,却如何收得回。 “就是这样。”语声一落,云飞扬的身形陡然展开,离弦箭矢般疾射了出去。 “云飞扬──”唐宁不由伸手抓去,抓了一个空,要追的时侯,云飞扬已掠出十多丈。 她目光一转,便要喝令那些唐门弟子阻止,但心念一动,到了口的话便咽回去。 那些唐门弟子看见唐宁没有表示,也只有眼睁睁地目送云飞扬离开。 云飞扬身形飞快,几个起落,掠上了高山上的一块巨石,回头看看才继续掠前去。 唐宁看在眼内,没有动,两个中年唐门弟子左右上前,一声“掌门人”只等她的指示她应声反问:“我们在附近监视的弟子可有撤回?” “没有!” “飞鸽通知他们继续监视,千万不要惊动云飞扬,只看他到底要从什么地方去紧记,紧记。” 唐门弟子并没有令唐宁失望,交替追踪监视着云飞扬,他们也尽量小心,避免惊动云飞扬,但到底难免被云飞扬发现。 他佯装不知,却暗中设计摆脱,那当然没有什么好计,他虽然武功高强,到底不是那种城府深沉的人,也不懂躲避。 他只是利用环境使自己的本领能够充份发挥,终于,将监视的唐门弟子远远拋开。 到最后,只有一个人仍能够追踪在他后面,也是唐门年青一辈中轻功最好的一个,唐门最年轻的掌门人──唐宁! 这也已是七天后的事。 正午,阳光从枝叶间射下,树林中仍然令人有一种森寒的感觉。 到处都是参天古树,一条不大明确的小路蜿蜒其中,据说是穿过这个古树林唯一的道路唐宁不喜欢这条小路,也讨厌附近的环境,却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云飞扬一定会经由这条小路穿过这个古树林,她要继续监视必须抢在云飞扬前面。 这两天一路上她都是这样,抢在前面遥遥暗中蓝视着云飞扬,云飞扬向什么人问路她亦随即向那个人追查,然后抄快捷方式在前面等候。 她已陉尽量小心,也知道与那些唐门弟子已经失去联络,一切要靠自己的努力。 地面到处积水,每一脚踩下去,都像踩进陷阱中,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唐宁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 再过前面是一大片积水,当中浮着一截枯树,唐宁目光落在那截枯树上,身形拔起,也就向那截枯树掠去。 她是打算落在枯树上,再藉枯树之助横越那一片积水,那知道身形落下,那截枯树竟然往下沉去。 积水下竟然是一片浮泥,唐宁半截身子立即陷进浮泥中,她惊呼挣扎,越挣扎身子下陷得便越快! 她也知道再这样挣扎下去,很快便没顶,连忙放松身子,但仍然继续下沉,只是慢上了很多。 却就在这个时候,一条巨蟒突然在一侧草丛窜出,向她陷身的地方游窜过来。 也不知那边积水不是实地还是那条巨蟒能够在浮泥上游窜,那条巨蟒非独没有陷下去,而且迅速的接近。 唐宁不由得面色大变,眼看那条巨蟒血盆大口张开,越来越接近,突然一下急激的破空声响,一截六七尺长的树枝飞射过来,疾射进那条巨蟒的口中,将那条巨蟒撞得飞离了水面,钉在丈外的一条树干上。 那条巨蟒鲜血狂喷,不住翻腾,触目惊心。唐宁惊魂甫定,目光及处,喜极而呼:“云飞扬川!” 云飞扬正立在那边,应声:“接着──”接拉下一条粗长的树藤,拋向唐宁。 唐宁接在手中,与云飞扬奋力一牵同时,从浮泥中脱出,飞向云飞扬那边。 云飞扬探手抓住了唐宁的肩膀,唐宁的身形才稳定,随即扑进云飞扬怀中,哭了起来。 她离然倔强,到底是初出江湖,在唐门也无疑公主一样,几曾受过这种惊吓,也到底是女孩子,对这一类的东西,有一定的恐惧。 云飞扬明白她的心情,但她这种突然的举动还是令他非常意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拥着她,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好一会唐宁才停止哭泣,仰首望着云飞扬。“你怎会在这里的?” 云飞扬道:“这是必经之路。” 唐宁好象这才省起来,讷讷地接道:“我知道……” 云飞扬道:“我却是现在才知道你已经追踪到这里来。” 唐宁道:“我可是走在前面。” 云飞扬微笑。“这之前我以为已经将你们完全摆脱的了。” “那有这么容易?”唐宁一皱鼻子。 云飞扬摇头。“你们还是在怀疑?” 唐宁道:“我早已相信你不是那个人的了,否则你不会一再救我性命。” 云飞扬方才再救她一命,那不是说她方才相信,话出口,她才知道又说错。 云飞扬彷佛没有在意,只是道:“本来就不是。” 唐宁接道:“我本来不该再怀疑的,那个人掳去我爷爷的时侯不错没有伤害我们的人,而且说只是借我爷爷一用,可是看他对付其它门派,却完全不是那回事,那该是同一个人,你却是怎样看也不像一个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云飞扬笑问:“在找到我之前你们应该会在武当山附近打听。” 唐宁道:“我们打听得到的是你没有离开过武当山附近,轮流替附近的贫民百姓医病,但我们怀疑你根本已考虑到有人找到来,串同那些人……” 云飞扬截道:“你们的疑心倒大。” “我们现在不是相信了!” “这我才放心。” “我可是怎也下放心。” “因为你爷爷……” “要看到他平安无事我才放心得下,所以……” “他若是有事,你担心也没用,没事始终会平安回来,那个人声明借他一用,说不定真的有借助他的地方,事后会将人平安送回来。” “你是指让我在家中等候?” “江湖险恶──”云飞扬语重心长地。 “苗疆尤其不易去是不是?” “你知道我要去苗疆了?”云飞扬随即一笑。“当然知道的,这也是通往苗疆唯一的路。” “我可是不明白,事情怎会与苗疆有关,武当派的天蚕功难道是由苗疆传出来?” 云飞扬没有作声,唐宁的看他接道:“这若是真的,可叫人意外。”一顿随又自言自语地:“这的确是一个大秘密,难怪你不肯说出来,可是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告诉别人的。” 云飞扬只有苦笑,唐宁想想又道:“以我所知苗疆并没有出过什么高手。” 云飞扬道:“以我所知也没有。” “天蚕功是武当派所有已经很多年的了,我实在不明白。”唐宁转问:“不可以随便说的?” 云飞扬正色道:“要说的时侯一定说。” “你答应长辈保守秘密?”唐宁颔首。“应该这样的,唐门的秘密,我也是不会泄漏出去,”云飞扬道:“你明白最好。” “现在我更加相信你了。”唐宁很认真的。“你放心,我绝不会再强迫你说出来。” 云飞扬道:“那你是答应回去了?” “回去?”唐宁立即嚷起来。“我只是答应你保守天蚕功的秘密。” 云飞扬方要说什么,唐宁又嚷道:“不管怎样,无论去什么地方我都是跟定你的了。” “苗疆地方──”“无论怎样凶险,有你在,我是什么也不怕,而且我有足够照顾自己的本领?”她目光随即落在方才陷身的那些浮泥上。“方才我是没有经验,以后不会有同样事情发生的了?” 云飞扬苦笑,唐宁接道:“无论什么事,有关武当的我都不会泄漏出去,我答应了的一定做到,这你也没有信心?”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那你是答应我跟你一块儿的了。”唐宁又叫又笑的。 云飞扬一个头差一点变成两个,眼前这个女孩子跟他初出江湖的时侯并没有太大分别,而且比他要冲动得多,苗疆此行肯定是危机四伏,他自顾也颇成问题,带着唐宁在身旁,实在不敢想象。 他不由摇头。“你还是……” 唐宁立即嚷起来。“我是怎也下离开你的了。” 她随即偎近云飞扬,也随即发觉一直就靠在云飞扬怀中,“嘤咛”一声,倒退开去。 云飞扬诧异地问:“什么事?” 唐宁一张脸已红到脖子去,云飞扬看在眼中,总算明白,岔开话题。“我忘了你一身泥污,沾着不舒服……” 唐宁听着目光往云飞扬身上一转,脸儿更红,云飞扬也这才留意到由于唐宁偎在怀中,衣服上亦沾了不少污泥。 他唯有装作若无其事,接道:“来路那边不是有一条溪流……” 唐宁截道:“你还没有答复我……” “我在考虑,考虑清楚了一定给你答复。” 唐宁所以很放心浸身溪水里,她绝对相信云飞扬绝不是那种言出不行的人,也绝对相信就是云飞扬不答应,只耍她苦缠不休,也始终会缠到去。 云飞扬却是早已考虑清楚,也没有食言,将答复留下才离开。 答复是留在地上,这当然大出唐宁意料之外,她看到地上留字的时侯,那里还有云飞扬的踪影。 她呆了好一会,还是追进树林去,这当然也大出云飞扬意料之外。 他看见唐宁脱出浮泥后惊恐流泪,以为经过这一次挫折,唐宁不会再轻身犯险,不知道唐宁所以流泪只因为有他在,若是只得一个人,没有哭诉的对象,眼泪未必会掉下来。 再说唐宁若不是那么固执,也不会追到这儿,既然巳追到这儿,又怎会一些挫折就此罢休! 再进入古树林,阴阴森森,唐宁难免提心吊胆,受过挫折,也当然懂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过古树林,进入山区,到处山明水秀,并不像传说中那么恐怖。 一路上人迹全无,十多天下来,云飞扬都是猎些山鸡野免充饥,由于赶路,再加上更恶劣的环境他也曾遭遇过,也不觉得什么。 他只是奇怪这附近竟然没有人居住,不知道他走的是名副其实的快捷方式,直达苗人聚居的后方,也是苗人的禁地,那个古树林是天然屏障。 连唐宁那种高手也险些为浮泥所陷,一般人要经过那个古树林又谈何容易? 云飞扬是忘记了自己是年青的一个高手。 他还是停下来,停在一个大湖的前面。 那个大湖相当宽阔,左右望不见尽头,只是前面隐约看见峰峦起伏。 已经接近黄昏,云飞扬仍然利用入夜前这一段时间折下了几条碗口粗大的树干,再以树藤细扎,成了一个木排。 翌日拂晓,云飞扬划着木排越过大湖,荡向对岸。 湖水清碧而平静,木排柔顺的滑过,就连那水声听来也非常悦耳。 越接近,形势便觉得越奇特,当前一面断崖,壁立水中,左右伸展,也不知有多阔,俨如一面屏风。 屏风之间一道裂缝,内望除了水色,还有天光,云飞扬不觉催动木排往内荡进去。 裂缝相当宽敞,外面看来不觉得深远,进去才发觉,好一会,木排才穿过,眼前豁然关朗,别有天地。 那有如一个杓子,柄的地方一条瀑布倾下,水珠激溅,那之外一个水潭,冰清见底。 云飞扬在武当山下练功的地方跟这个地方有些相似,不同的是这个地方无论什么都清幽得多,那条瀑布也远没有那么激烈。 虽然如此,他仍然有一份亲切感,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那一丝笑意却才从他的嘴角泛出来,脚踏的木排便翻转。 这实在太意外,他虽然本领高强,反应又敏锐,还是不免堕身水里。 水花激溅中他隐约看见一个赤裸的少女,飞鱼般迅速游窜过来,他随即感觉被那少女搂了一个结实。 那完全幻咒也似,他不由伸手推去,却正好推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头狂跳,慌不迭缩手,那也是他昏迷前的最后感觉。 与之同时,他的几处穴道已经被封住。 醒觉的时侯云飞扬是置身于一个石洞内。 那个石洞绝无疑问经过人工修饰,非常精巧,却带着一些儿稚气。 那个坐在床缘的少女也是,那些儿稚气却令她显得更可爱。 她已经穿上衣服,云飞扬却彷佛仍看到她赤裸的胴体,那剎那他的思想仍然停留在水里,却很快便完全清醒过来,随即发觉躺在一张石床上,手脚都被绳子给缚着。 他身子一挺,便要站起来,那知道绳子与石床相连,石床又是奇大的石头镂空而成,深嵌进地下,就是有千百斤气力,也难以移动。 一挺起不了,云飞扬才留意到处身的环境,不由叹了一口气。 少女这才道:“你醒来了?” 她是苗人装束,汉语却非常流利,云飞扬觉得奇怪,接问:“你是汉人?” 少女摇头,反问:“我像汉人?” “你会说汉语,而且说得那么好。” “是真的?”少女显得很高兴。 “也幸好你会说汉语,否则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你──”“叫我贝贝,这个名字我知道下大好,但我是喜欢的。” “我也喜欢。”云飞扬事实觉得很别致。 贝贝娇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否侧你也不会跑到这儿来,这也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缘份。” 云飞扬“哦”声,贝贝接闷:“你叫什么?” “云飞扬。” “云飞扬的时侯都不是好天气。” 这种话云飞扬还是第一次听到,再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哑然苦笑。 贝贝看着奇怪,问:“是我说错了话,你生气了?” 云飞扬摇头。“这是什么地方?” “我住的。”贝贝接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到这里来?” “为什么?”云飞扬反问。 贝贝再问:“你不知道我们苗族的规定?” 云飞扬道:“这是我第一次到苗疆,什么都下清楚,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贝贝喃喃道:“你什么都不清楚啊?” 云飞扬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贝贝目光低垂。“根掠我们的规矩?女孩子被人看到了身子,而她又喜欢那个人的,那个人便要娶她为妻。” 云飞扬怔住,贝贝看了他一眼,接道:“我虽燃从来没有见过你,可是到现在我仍然不觉得你这个人讨厌,那是喜欢了。” 云飞扬怔怔的听着,要分辩,却又不知道如何分辩,贝贝又问:“你当然也喜欢我的了。” 云飞扬苦笑,贝贝接道:“当然,我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你就是喜欢,也应该不会到要娶我的程度。” “姑娘到底是一个明理的人。”云飞扬接上口。 “你若是不愿意娶我,勉强也没有意思,但你若是不答应娶我,我是要死的了。” 云飞扬吃一惊。“这又是你们的规矩?” 贝贝点头道:“一个女孩子给她喜欢的人看到了身子,却不能嫁给她喜欢的人,除了死之外,她还能做什么?” 云飞扬回答不出,他明白木排进入水潭的时侯,虽然他没有发觉贝贝的存在,贝贝必然已看见他,也以为他一样会看见,才有这个误会。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已看见而且接触贝贝的身子,若是因此而令这个女孩子死亡,如何过意得去。 一时间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之前他以为唐宁已经够难应付的了,那知道再遇上这一个更难应付。 唐宁只是纠缠不休,摆脱了便告一段落,这个贝贝却是生死问题。 难道天下间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子难应付?云飞扬只有苦笑。 贝贝看着他接道:“我明白感情是要培养的,我也可以等待。” 云飞扬不由呼一口气。 贝贝又道:“你醒来若是很生气,只会骂我,那是你对我一些好感也没有,但你不是,可见你并不讨厌我,假以时日,总会喜欢却要娶我的。” 云飞扬喃喃道:“假以时日……” 贝贝突然嚷起来。“还有一个办法。” “哦──”云飞扬怔怔的看着贝贝,他怎样看也看不出贝贝有什么办法。 贝贝随即走过去那边石几捧起了一个贝壳也似的东西,再回到床边坐下,凑近嘴唇吹起来。 那种声音很动听,却也很奇怪,云飞扬听着心灵觉得很舒服,眼中所见的景物也好象变得更美丽,所见的贝贝更就不用说了。 贝贝目注云飞扬,很用心的吹,在云飞扬眼中,逐渐变得有如天上的仙子。 当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仙子,可是他那剎那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感觉,在他的眼中,贝贝瓢然欲起,飞舞半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手背上爬行,垂目望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赫然是一条条只有才许长短,金光闪闪,蚕虫也似的东西。 那些东西一条紧接一条,又紧紧的挤在一起,骤看来就像是一团金色的怪物,一堆金色流动的液体,云飞扬再细看,那些东西竟然是四方八面爬来,迅速淹没了他下半截身子。 “这是什么东西?”云飞扬脱口叫出来。 贝贝如痴如醉的吹着那个贝壳也似的东西,给云飞扬这一叫,才猛然醒觉,缓缓放下那个贝壳也似的东西是“金蚕”。 与之同时,那些金蚕亦停止爬行。 “金蚕?”云飞扬不由自主想起了天蚕功。 贝贝解释道:“那是蛊的一种。” “蛊──”云飞扬心头一寒。“你懂得下蛊?” 贝贝若无其事的道:“师父教了我很多,这却是我第一次用,但应该不会出错的。” 云飞扬诧异问:“为什么你要对我用蛊?” “师父教我用这种金蚕蛊的时侯说过,我这种金蚕蛊可以令我喜欢的男人死心塌地,永远留在我身旁,绝不会变心。”贝贝坦言直说,神态娇憨,显然一些邪恶的感觉也没有。 云飞扬看在眼内,叹息道:“养蛊炼蛊,见仁见智,我不敢说对不对,但放蛊下蛊的目的,却是不难看得出来。” 贝贝问:“你是说我这样做不对的了。” “你那个师父不该这样教你的。”云飞扬叹息接道:“那个男人若是因此而喜欢你,只是因为恐惧金蚕虫的毒害或者心智被金蚕蛊控制,前者是威迫不得不从,后者则与行尸走肉并没有分别,并不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贝贝摇头道:“你说得这种金蚕蛊太恐怖了。” 云飞扬接问:“中蛊的人若是不从,离开这个它方,是不是便会发作,很难受?” “是不会死的。” “那种感觉当然很容易令人改变初衷。”云飞扬道。 贝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沉吟着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但听师父说,好象就是这样了。” 云飞扬接道:“那么那个中了蛊的人就是真的喜欢你,由于这种蛊的影响,也会大打折扣。” 贝贝道:“我从来都没有听人这样说过。” 云飞扬道:“也许身受其害的人都不敢说,以免招致其它麻烦。” 贝贝接问:“那我应该怎样做?” 云飞扬道:“一切听其自然,不要勉强,该走在一起的人,不管怎样,始终会走在一起的。” 贝贝点头道:“这就是姻缘天定?” 云飞扬那剎那又想起了很多往事,无可奈何的道:“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够与天相抗的,注定不能够走在一起的人,到头来还是要分开。” 贝贝一面听一面点头,忽然问:“以你看,我们结果会怎样?” 云飞扬苦笑。“若是看得出使好了,我若是有这个本领,就是日子过得怎样平淡,怎也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他想起的往事实在太多,也实是烦恼的多,欢乐的少,虽然他不在乎欢乐,有许多刻骨铭心的忧伤痛苦,却还是不想遇上的。 贝贝当然感觉不到云飞扬的感受,也看不透云飞扬的心态,看她那种恍恍惚惚的神态,显而易见,她想象中的结果是非常美好的。 云飞扬突然在意,不由又怔在那里,他虽然不是那种眼光独到,一看便看出对方是那一种人的人,但到现在为止贝贝给他的还是那么天真清纯的感觉。 他实在不想欺骗贝贝,而他事实到现在,也没有欺骗贝贝,令他迷惑的也正是这一种关系已经开始,应该以什么形式终结。 好一会,贝贝才再开口?“你说的实在很有道理。感情是需要培养的,由现在开始,我侍候在你左右,不离开你了。” 云飞扬一听不禁苦笑,类似的话不久前他才从唐宁口中听到,当时他觉得唐宁难缠,现在比较下来,唐宁是容易应付得多了。 唐宁的纠缠只是要追随他进入苗疆,现在贝贝的目的却是要跟他成为夫妇。 在救出唐百川或者来一个了断之后,唐宁的事便告一段落,贝贝的事却是不知何日方休。 苗疆少攻的痴情他早有所闻,好象贝贝这样的少女他总不能不负责任。 贝贝随即又捧起那个贝壳的东西吹起来,这一次吹出来的声音在云飞扬听来并没有不同,仍然是那种舒舒服服的感受,那些金蚕却在这一次的声音中缓缓退下去,消失不见。 云飞扬看在眼内,并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感觉,相反心头更沉重。 贝贝终于放下那个贝壳似的东西,然后替云飞扬解开身上捆绑着的绳子。 那些绳子打的都是活结,穿花蝴蝶的,看贝贝解来容易,云飞扬却看着有眼花缭绕的感觉。 贝贝扶着云飞扬坐起来,一面问:“有没有那儿不舒服?” “很好──”云飞扬事实很好,只是那片刻的感觉很特别,全身都彷佛提不起劲的。 “要不要吃些东西?”贝贝接问。 “我不饿。”云飞扬四顾一眼。“这里只是你一个人居住?” 贝贝颔首。“其它人是不许来的。” “哦──”云飞扬奇怪。 “这是我们族人的禁地。” 云飞扬想想又问:“你在你们族人中的身份相信绝不低。” 贝贝娇憨的道:“你猜──”“公主?”云飞扬信口推测。 “你怎么知道的?”贝贝嚷起来。 云飞扬道:“在进来之前我曾经打听过,知道这里是苗王居住的……” 贝贝摇头道:“我爹爹并不住在这里,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必须跟族人在一起,。” “那这个禁地……” “是我的哥哥跟师父修练的地方,我也喜欢练武,所以才住到这里来。” 云飞扬略整衣衫。“你懂得点穴……” “你还记在心里啊?”贝贝有些抱歉的。“除此之外我可是不懂得怎样子才能够将你抓住。” 云飞扬摇头。“我只是想到你那个师父应该不是你们的族人。” “他不是,但好象也不是汉人。”贝贝忽然问:“星宿海是不是中原地方?” 云飞扬想想。“也许不是,我没听过中原有这个地方,你那个师父来自星宿海?” “是啊,他叫萨高──”“也不像汉人姓名,”云飞扬笑笑。“他教你的点穴手法我可是感觉不到是否属于中原的门派。” “中原是不是有许多门派?” “多的确多得很。”云飞扬摇头。“名山大川据说都有一个门派。” “这倒也有趣,苗疆可没有这种情形。”贝贝接问:“你进来苗疆是什么目的,游玩?” “来找一个人。” “这容易,只要人是在这里,没有找不到的。” 云飞扬绝不怀疑贝贝这说话,她爹爹是这儿的王,一声令下,所有族人出动,那会找下到。 “你要找的是什么人?”贝贝接问。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的一双手能够分泌出一种蚕丝也似的东西。”云飞扬说着从背囊取出一个油布包打开,那之内放着的就是一团蚕丝也似的东西。 他也就是从那些武林高手的尸体上收集得来。 贝贝目光一落,神态便变得有些奇怪,左看着右看着,终于问:“你是来找我哥哥的? 云飞扬怔住,他实在奇怪事情竟然这样巧合。 贝贝接道:“除了我哥哥,这里没有一个有这种本领的了。”一顿接问:“你找他什么事?” 云飞扬道:“首先我必须肯定他是否我要找的那个人,倘若不是,什么事也没有。” 贝贝道:“他就在附近。” 云飞扬想想又问:“你是否可以带我去见他?” “怎么不可以?”贝贝一手穿进云飞扬的臂弯。“见过我哥哥,跟着去见我爹爹,我们的事总要跟他们说一声。” 云飞扬啼笑皆非之余,又有一种罪恶感,他发觉是在利用贝贝。 最后他还是决定在完全确定之后才跟贝贝说清楚。 孟都居住的石洞就在附近,没有太多的陈设,到处都挂着兽皮。 这个山洞开始给云飞扬的也的确是一种粗豪的感觉,一直到他看到了那些蜘蛛。 那些蜘蛛都是藏在兽皮下,每一只都有拳头大不,云飞扬是无意发现那些兽皮在颤动,将兽皮扬起来,才发觉它们的存在。 他没有用手接触,那些蜘蛛也没有多大反应,那剎那他仍然不禁由心寒出来。 贝贝显然早已知道,一些也不觉得奇怪,反而很奇怪云飞扬的反应。 “这是什么东西?”云飞扬当然不会没见过蜘蛛,却不由冲口而出问这一句。 “中原地方是没有蜘蛛的?”贝贝奇怪的反问。 云飞扬一怔。“不是没有,只是没有这么大,它们本来就是这么大?” 贝贝摇头。“它们是特别挑选做蛊母的,用金蚕蜈蚣喂养,才变得这么大。” “蛊母?”云飞扬不由想起了枯木的话。 “你知道蛊母是什么?”贝贝接问。 云飞扬应道:“听说过,你哥哥也懂得养蛊放蛊?” “不太懂,这些一蜘蛛是师父替他养的,也是他练功必须的东西。”贝贝若无其事的。 云飞扬并不觉得奇怪,他绝对相信贝贝的纯真,胸无城府,也明白贝贝生长在这样环境,自不耳濡目染,根本就下以为养蛊放蛊是一件邪恶的事情,而习以为常,也不以为那些蛊母有什么恐怖。 他张目四硕,洞内显然没有人,贝贝目光一转,接道:“他不在这里,一定在那边。” “那边?”云飞扬追问。 “练功的地方。”贝贝想想道“你还是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了。” “那地方离开这里很远!” “不远,只是师父连我也下许进入,外人更就不用说了。” “总可以请你哥哥出来一见的。” 贝贝只是道:“也许可以,想不到你也是急性子,等也等不及。” 云飞扬道:“事情早一些解决总是好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回事?” “到时侯你不是知道了。”云飞扬这句话出口,那种罪恶感又袭上心头。 贝贝没有在意,也没有追问,紧偎着云飞扬,在她的心目中,这个人已经是她的丈夫。 出了孟都居住的山洞,贝贝便牵着云飞扬往山上走。 山外有山,那些山一个个奇形怪状,说是美丽固然可以,说是诡异亦无不妥。 翻过两座高山便看见群山之中包围着一个大湖,面对着他们的湖对岸一座彷佛用石板堆起来的石山。 那些石板或长或短,或厚或薄,不规则的堆栈在一起,给人一种奇诡而凶险的感觉,当中一个洞口。 云飞扬目光及处,不由问:“就是那边?” 贝贝颔首,雀跃着跳上了湖边的一只独木舟。 孟都这时侯正盘膝坐在洞内池中那块钟乳石上,身上又布满了那种蛛丝绵纱也似的东西,就像坐在一个蚕茧内,与前此不同的是那种蛛丝绵纱也似的东西并非灰白色的,乃是紫黑色。 在他的前面,石像也似的坐着唐百川,双目低垂,一动也都不动。 他的神态看来仍然是那么坚忍,眉宇间痛苦的神色却毕露无遗,肤色亦变得白烟般,这一段日子内显然已吃了下少苦头。 那种雷霆声也正在洞内回荡,一下紧接一下,夹杂着极其邪恶,接近咒诅的语声。 人面蛛咒诅雷霆声中经由丝线爬向孟都,每一只都曳着一条发亮的丝线,都是以唐百川为起点。 每一条丝线都像是由唐百川体内抽出来,再细看唐百川的耳鼻,赫然有一只只小小的人面蛛在进进出出。 那些人面姝也实在小得出奇,体积只有爬向孟都的那些百分一二。 这样进进出出,当然极不好受,唐百川面部的肌肉终于不住的颤抖起来。 咒诅雷霆声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叮当铃声,与铃声越来越响亮同时,雷霆声逐渐消去。 铃声由远而近,那个须发俱白,长几及地,耳颈,腕,腿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灰铁色铃子的老人终于出现,咒诅声也就是从他的口中传出来。 他在池边停下同时,咒诅声亦停下,笑顾唐百川:“姓唐的,你还能够支持多久?” 唐百川终于张开眼睛,那之内布满红丝,嘶声道:“萨高,用蛊术伤人,不是英雄好汉。” 萨高笑接道:“你若是乖乖的将内力送给我这个徒弟,根本就不用受这些苦。” 唐百川咬牙切齿的道:“你们也是武林中人,这种手段也用得出来?” 萨高摇头道:“我这个徒弟的内功必须借助你们这些内家高手的内力才能够更上一层楼,变成绝世无双的高手,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应该全力来支持才是。” “旁门左道──”唐百川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 萨高又笑了,忽然问:“你还能殉支持多久?” 唐百川没有作声,他知道已不能够再支持下去,那些蜘蛛的进进出出已使他的内力不由自主的积聚起来。 只要他的内力积聚起来,孟都便能够将他的内力牵引出去。 那些小蜘蛛他清楚其实是蛊的一种,那样子进进出出也实在难以忍受,要好受一些只有运起内力抵抗,而他的内力一运起便难以收回,一缕缕像给蜘蛛丝束住,再束成一团。 小蜘蛛好象只负责牵引出体外,以后的工作交由那些大蜘蛛继续去进行,唐百川有这种感觉。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那些大蜘蛛曳着的丝其实就是引线,正将他的内力引向孟都那边,可是他虽然知道危险,却无力阻止。 萨高也没有再说什么,鬼魅股倒退回去,与他倒退同时,咒诅声也从他的口中发出来。 唐百川汗落更多,在他口边进出的小蜘蛛咒诅声中显然更加活跃,那些大蜘蛛的行动也快了很多。 然后雷雳似的声音又在洞中回荡。 独木舟终于到了洞外,贝贝的神态本来一直很轻松,听到了那雷霆似的声音,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那声音在洞外听来不太大,但仍然令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云飞扬也留意到了,“那是什么声音?” 贝贝低声道:“师父在放虫。” 云飞扬打了一个寒噤。“那么这种虫比你方才放的金蚕虫显然要厉害得多。” “当然了。”贝贝接道:“听这声音便想象得到。” “难道他已经知道有外人进来?”云飞扬有些怀疑。 贝贝失笑道:“你以为他是在放蛊对付你?你跟他又没有过节,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听说着虫的高手每当有人找到来的时侯,总能够预先知道……” “那除非那个人的体内有他养的虫物。”贝贝接问。“你难道不是第一次到来?” 云飞扬道:“是第一次,到现在我也想象不到你那位师父是什么样子。” 贝贝探头往洞内看着。“今天你是不能够看到他们的了。” “连你哥哥也不能够?” “他在练功,不能分心,师父也不喜欢这个时侯有人来骚扰他。” “练功跟放虫有关系的?”云飞扬试探着问。 贝贝颔首。“师父放虫是为了帮助我哥哥练功,详细的情形我也不清楚。” 云飞扬接问:“他练功一次需要多久?” “不一定,三四个月也有的。”贝贝一牵云飞扬的手。“你还是先跟我去见我爹爹,那儿要比这里热闹得多,日子也易过。” “你喜欢热闹?” “不太喜欢,可是留在这儿太久,到热闹的地方跑跑,总觉得热闹的地方并不是那么讨厌。” 云飞扬不觉点头。“我有时也有这种感觉。” 贝贝欣然道:“我早就却道我们的性情接近,是天生地设的一对。” 这种话出自她口中一些也不觉得过份,当然主要是发自真心至诚,云飞扬听着又是一阵感慨。